心理咨询师司雅梅 | 作者
Lilith | 编辑
在最近的一次咨询中,来访者简姝开心地和我说,久违的独立感终于慢慢出现。
而且,离了3次婚后终于走出来,开始憧憬新的恋爱。
听到她这么说,我很欣慰。眼前的简姝,和刚来咨询时,简直判若两人。
那时的她,每一份工作都不顺利,经常辞职,看上去一切无所谓的她,实际内心觉得自己很没用。现在的她,每天都干劲十足,不管工作或生活,都有许多新的渴望、新的挑战。
我很想把简姝的故事写出来,因为从她的故事中,我看到:
这世上没有什么,能比一个勇敢的面对破碎后重建自己的女人,更加强大。
好好的工作和生活
却无法让我安静
简姝32岁,离过3次婚,带着一个6岁的女儿生活。
每一段婚姻都闪婚。后两段婚姻闪离。
但她看上去从不介意自己的离异经历,非常的独立女性。
“一个人生活?太好了。我一点都不需要另一半。”
简姝说起话来,掷地有声,动作干练坚定,充满事业女强人气质。
她的所有关注点,都放在了工作发展上。要通过自己的努力,打拼事业,挣很多钱。
一开始走进这间咨询室,也是因为工作。
那个时候的她刚刚辞职,向往高薪收入。找到好工作对她来说很容易,但上班的过程却很难熬。
她经常因为工作中一点小卡顿而难受,直接选择离职。
但经常性的裸辞会让简历花掉,新工作也很难达到她预期的高薪,即便如此,她也从没放弃,却从不敢让内心的无价值感就这样浮出水面。
所以,她想通过心理咨询,帮助自己解决职业的困惑。
咨询过程中,只要工作出现小困难,她就会语气烦躁,情绪带有一些不安的攻击性。
作为咨询师,我们不会评判来访者的一切,只会去理解,为什么来访者会选择这种方法,产生这种情绪,并找出这份情绪在告诉我们什么。
当简姝再一次语气比较冲时,我和她说:
“我感觉我被你的情绪狠狠推开。而推开的那种力量很猛烈,猛烈到我有些担心,担心你会发生一些什么,这种感觉你熟悉吗?”
“就是这个感觉!我觉得我被推开了。很晕,站不稳,他们怎么都这样……”
简姝让自己平复了一下,带着激动的心情指责「他们」。
“他们是谁?”
“全部都是。”
“全部都有谁?”
简姝停顿了一下,声音放得很低:
“爸爸。”
这一刻,心理咨询开始起效了。
当一个小孩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羞耻
简姝开始向我讲述最隐秘、最害怕的过去。
她与父母的关系疏离。
在简姝的记忆中,爸爸是一家之主,不苟言笑,但所有人都围着他转。
因为经常被爸爸打,她觉得自己是有缺陷的、不值得爱的。
与母亲的关系,也很一般。
母亲非常脆弱,经常和自己诉苦,说爸爸对自己怎么不待见,让简姝帮助她。
“她总在我面前诋毁向父亲微笑的女人。还告诉我,女性搔首弄姿有多么不体面。”
当时幼小的她不知如何应对,甚至希望父母离婚。
“我现在回家吃饭都害怕爸爸,害怕看他,
和他一桌吃饭各种不自在,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挑剔,
当然,我知道他现在不会把我怎么样,
可是我还是害怕得发抖,
只有我知道,别人都不知道。”
可同时,简姝也很怕他失望。
“我虽然害怕父亲,但也从来没有远离。父亲在我心目中是最高大的人,我想成为父亲欣赏的孩子……”
父母在物质上,从不亏待她。可父亲对她的冷漠与打骂,母亲对她的情感绑架,让她对成功感到羞耻。
成长中持续存在的羞耻感,会使一个人无法真实地面对自己。
受了伤的小孩长大后,脑海中总出现挥之不去的自我怀疑。
长大之后,一但和别人发生冲突,感到无力,快速逃离便成了简姝的唯一选择。
如果是三个人的圈子,她会感觉自己是被排斥的那个,心生芥蒂。
如果在与人相处中,对方讲出和自己不太一致的意见时,她就会有危机感。
僵硬的情绪经常写在脸上,导致她看起来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。
比如,当我接着问:
“别人都不知道你害怕爸爸?”
简姝语气立刻硬了:
“知道干嘛呢?你看我笑话吗?”
“你讨厌我这样提问?还是担心我会看你笑话?”
简姝越来越无力,整个人趴在桌子上:“说这么多干嘛呢?”
“你这么勇敢地讲出内心的恐惧,如果我笑话你,那真的会让人非常无助、非常孤独。如果那样,你会对我失望吗?”
简姝听到这里,缓了下来,反问我:“那你会对我失望吗?”
我笑了笑回应道:
“说实话,我会为你开心,这么艰难的感受就像一座大山,无论是谁都会被压得喘不过来吧!”
简姝也笑了。
她终于发现自己明明工作能力很强,但每一份工作时间都很短的原因:
工作那么拼,是因为自己渴望独立。
而无法坚持,却源于自己没办法割舍对父亲的那份依赖,想被他认同。
在咨询过程中,我们一起收获了简姝的人生真相:
“你的潜意识在告诉自己:工作越做越好,就是离父亲越来越远的表现。”
当她用一个新的角度,理解了自己的某些选择、某些艰难时,困在过去的那个自己,也终于能大胆往前走了。
“只有受伤后
我才拥有强大的力量”
和简姝的咨询,已经进行到了第150次。
我深深地陪伴着她,带她回到内心,学习靠近、面对、理解、接纳、尊重自己的感受,与自己真正和解。
我们在咨询室中建立的深切连接,开始瓦解了简姝因羞耻感而筑的堡垒。
她的性格越来越从容,和朋友们处得更加融洽。
工作表现得越来越好,工资收入也因此大幅上涨。
可是,当她向我讲述自己直线上升的工作与生活时,却有点尴尬、不好意思。
我引导着她去思考「尴尬、不好意思」,她才察觉,只要生活顺利,就会产生这种感觉。
“我好像还挺喜欢那种被拒绝、被指责的感觉。也说不上来是不是喜欢,更像是一种熟悉的感觉,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很难放下不去做这样的事情。”
“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?”
“就像是分手一样。”
“分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?”
“就是一种你对不起我之后,我不得不离开你,被逼离开之后,我却感觉到安全,噢!不对,是一种力量,那种力量让我感受到很受用、舒服。仿佛只有受伤后,我才能拥有强大的力量。”
话音刚落,简姝惊讶地回味着自己的回答。
对「受伤后离开」的喜欢,其实不只工作,也反映在了简姝的婚姻中。
每一段婚姻,只要彼此产生冲突,她就会觉得再过下去,只会越来越糟,越来越被轻视。而一出现这种想法,羞耻感立刻劈头盖脸而来。
快速离开对方,成为那瞬间摆脱羞耻的唯一方法。
这是因为,被羞耻感占据的个体会通过愤怒与远离等方式,让自己获得虚假的自豪感与尊严,从而在心理上让自己看上去根本没有羞耻与尴尬。
久而久之,会导致个体无法正常、持续地投入到关系、职业、学习提升,甚至是娱乐兴趣中。
作为女性咨询师,遇见很多女性来访者时,我经常感受到一种自强自立的渴望与精神依赖之间的冲突。
她们特别强大,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,但这恰恰是在防御内心对于依赖的渴望。
她们有时会制造、使用受伤的机会,来让自己可以获得远离别人的可能,从而保护住自己内在的羞耻感。
说到底,羞耻感源自我们想要被爱、想要有所归属。我们生来都有被爱的愿望。
之所以不接受羞耻感,某种程度是觉得自己在不被接纳、不被喜爱。
还有一个原因,当感受到强烈的羞耻感时,我们也往往感受到生存的威胁。
比如作为女性,如果我们过于优秀、比男性更强,会因为优秀而被孤立、被议论,被更加苛刻地对待。
因为在漫长的时间里,女性被要求要蜷缩成特定的、无害的形状来讨人喜欢。而优秀、成功,往往意味着有攻击性,意味不够乖巧。
这个时候,我们对自己的成功感到羞耻。
当我们足够独立与优秀,又很容易为自己的脆弱而感到羞耻——因为我们并非作为一个女性而成功,我们总是变成了男人,去掠食,去慕强,才被符合优秀成功的定义。脆弱、依赖,变成了一种弱者气质,在这样的男权社会中,必须被摒弃。
然而,独立与依赖并存,才是一个女性,或者一个健康的人应有的发展状态。
就像简姝,在接受自己的羞耻感之后,面带羞涩地告诉我自己有期望再度恋爱的想法,希望这次可以碰到一位对的人。这时的她真的很可爱。
而这,也是一名咨询师最喜悦的时刻。
我一直在做的,就是让自己的咨询室里,没有权力、没有评判、没有偏见,只有深深的看见、包容、理解、连接。以及女性与女性、人与人之间真切的共情。
让来访者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。
我们一起工作,一起去度过低谷,我会帮你去获得发现问题、梳理问题,最终解决问题的能力。
最后,衷心祝愿世上每一个女儿,都能争取合理的权利,也拥有脆弱的自由。
注:本文故事已获来访者授权,并均已加工处理,模糊了隐私信息。
作者介绍
司雅梅
司雅梅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,心理学硕士毕业后,从业时长超过13年,擅长个人成长类、自我认同、完美主义、自卑/不自信、婚姻关系、孕期焦虑、产后抑郁儿童与青少年议题。